王培風腳步頓住，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僵掉，他艱難地扭過頭來，問蘇禾，“蘇主任，還有什麽事情麽？”

蘇禾略微有些不大好意思，她眼神誠摯地看著王培風，認真無比地說，“王教授，您說您是外語系的教授，那我能找您討點經驗不？”

王培風楞了楞，見蘇禾說話的語氣友好，並沒有他預想中的那些不友好情況，便稍微松了一口氣，“蘇主任，您說。”

蘇禾難為情地低下頭，“王教授，您能給我一些學英語的幫助或建議不？雖然我已經將絕大多數單詞都認識了，但是在聽、說、讀、寫方面還欠缺很多火候。我想要全方位地提升一下我的英語水平，但是自己琢磨不出路子來，就想著請教一下專業人才，聽聽您的建議！”

王培風瞪大了眼睛，“就這事？”

蘇禾反問，“不然呢？”如果我要是找你問一些看病治病的問題，或者是機械方面的難題，那也得您能回答上來啊！

王培風心想，“那你不早說，害的我白擔心一場，差點嚇出羊癲瘋來！”

不過心裏話自然是不能說出口的，王培風十分爽快地承諾下來，“英語這個東西，其實想要學好它並不難，只要多讀、多聽、多寫、多看、多交流，多接觸一些地道的英文表達，稍微下點工夫，假以時日，英文水平自然水漲船高。”

“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讓我的學生給你送一些磁帶、報紙、以及英國那邊的教材，還有就是地道的英文書籍過去，你慢慢聽、慢慢看，將英語裏的那些知識點全都掌握通透了，然後多接觸一些國外的同行，看看他們研究什麽，他們的研究成果是什麽，又寫了什麽樣的論文……前面那些看報紙、看新聞、聽磁帶的英語學習方式可以讓你的交際能力與語言表達能力迅速提高，但如果想要學會專業英語，你還是得多看一些專業領域的國外同行發表的論文。”

蘇禾若有所悟，“行，那就麻煩您喊學生往我辦公室送一下，就在機械系的二樓，門上掛著銘牌，如果門不開的話，可以去王扶教授名下的實驗室裏找彭錦程，那位是我的學生，讓他先替我把東西收下，我去了機械系之後找他。”

王培風疑惑，“蘇主任你不是醫學系的嗎？怎麽辦公室在機械系？”

蘇禾笑著解釋，“醫學系和機械系準備進行一些合作，所以兩邊都有我的辦公室，不過醫學系那一整棟樓還空著，我一個人搬進去怪瘆人的，就先在機械系那邊落腳，剛好我招的學生也在機械系，省得兩邊跑。不瞞您說，我在京大那邊的學生要交作業，跟著我做論文，都得到清大機械系這邊，畢竟我沒有三頭六臂，只能辛苦學生一些……”

王培風嘴角直抽抽，他這才想到，蘇禾現在還在京大醫學系那邊掛名授課呢！

“蘇教授，您這真的是……”

王培風想說‘不怕累’，但是一想到蘇禾那‘清大母暴龍’的稱號，立馬將‘不怕累’三個字吞回肚子裏，換成了‘武藝高強’，又十分明智地盡快結束話題。

“那行，我中午就讓學生把東西給你送過去，如果你有什麽需要幫助的，都可以來外語系找我，別的問題可能我幫不到你什麽，但如果是和英語相關的，我一定鼎力相助。”

話說到這個頭上，蘇禾反倒有些納悶了，她與王培風沒什麽交情，王培風為什麽要對她這麽熱情？再想想王培風剛開始時對她那麽客氣，蘇禾越發覺得王培風有所圖。

“王教授，您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說？我這個人性格耿直，不喜歡彎彎繞繞。如果您有什麽想說的就同我之說，我能幫的一定幫。”蘇禾問。

王培風笑得有些心虛，也有些尷尬，“哎，可能蘇主任不大清楚我們外語系，像你們那些理科、工科的研究課題都會有很多經費，但是我們這種語言學、文學、社科學等，科研經費都少得可憐，我拿著工資，生活還勉強能過得去，可是跟著我做研究的那些研究生，馬上面臨畢業的畢業生……甚至說整個國家學外語的畢業生，想找一個對口的理想工作都很難。”

“雖說國家包分配，但是學語言，尤其是學外語的學生，哪個人不想走出去，做一個翻譯官、外交官？但是那些位子緊缺，大多數學生畢業之後都只能去一些小學、中學當老師，雖說投身教育事業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但我看了總覺得有些可惜，尤其是我的那些個得意門生，他們的天賦、他們的努力，不應當被僅僅局限在一片井口大小的天空裏，也不應當拿著那麽微薄的工資去消磨時光。”

蘇禾蹙眉，“王教授您說的這些我倒是有所耳聞，可是我也幫不上什麽忙，實在是有心無力。”

王培風十分篤定地說，“不！你能！”

蘇禾：“？？？”

王培風開口解釋，“像你們這些理工類的學科，與國外的交流定然不會少，但是一般研究人員的英語水平都不會很高，所以需要一個專業的英語人才來潤色文章，進行翻譯交流工作。蘇主任，我也就不同您遮遮掩掩了，我知道你的課題經費很多，給這些英語專業的學生提供幾個就業崗位根本不是問題，所以今天才厚著臉同你商量，或者說是，懇求。”

蘇禾明白了王培風的意思，她同王培風說，“王教授，其實你沒必要這麽悲觀。國家現在已經實行了改革開放，打開國門面向世界，同國外的交流越來越多，工業生產方面的交流，生活百貨方面也有交流，還有衣食住行，人文文化等……當國門全部打開，我們的傳統文化會走出去，同國外的文化進行交流碰撞。到了那時，外語專業的人才定然會大放光彩，王教授何不等上幾年再看？”

王培風苦笑，“我能等，但是我的那些學生等不起。有些學生的語言天賦很好，但是迫於生計壓力，他們的家庭需要他們立即工作以養家糊口，而國家發放的補助以及他們從課題裏掙到的科研經費根本不足以支撐起家庭帶來的經濟重擔，以至於很多學生不得不帶著遺憾離開。”

“在困難面前，那些學生不得不將自己的前途遺憾葬送！我不奢求太多，能留下一個就留下一個，這一年的畢業季馬上就要到了，我實在不忍看著這些跟在我身後做了三年研究的學生放棄學業，不忍看他們眼裏渴望的火苗一點一點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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